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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容美纪游》中的土司田舜年
作者:莫代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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受益于与汉地接壤的便利条件和开明的对外政策,自明代司主田世爵开始,汉地文人墨客、避难官员、行商坐贾在汉地与土司辖地穿梭往来。在长期交往、交流过程中,容美土司的汉文化水平越来越高,不仅诗文方面佳作迭出,在曲艺等方面也能紧跟时代潮流。康熙四十二年(公元1703年)二月,受戏曲家孔尚任和枝江县令孔振兹推荐,戏曲家、文学家顾彩自湖北枝江入容美,历时半年,游历于容美青山秀水之间,朝夕与田舜年作诗唱和。后顾彩据游历所见,著有《容美纪游》一书,为了解湖广土司社会状貌留下独一无二的珍贵史料。其中,有关司主田舜年的记述,将其文教武治、性情秉性描述得淋漓尽致。

未入容美,顾彩即已听闻田舜年爱文惜才、爱客礼贤。在枝江时,孔振兹觅容美贩茶客代寄书信于田舜年,茶客得书“踊跃甚喜,曰‘吾主极好客,恨数年来绝无往者。今见书必遣使来迎。’”不数日,果见土司使者至,并带来其答书曰:“常愿得交海内大君子,而惠顾者寥寥。……今差员奉迎,幸即概移玉趾。”为避免路途困顿,田舜年以二骑为顾彩代步,派四人担负行李,数次派舍把于路途中候安,屡屡馈赠美食佳肴、棉袍朱履。为示重视,田舜年派使到距司府一百七十余里的宜沙别墅相迎。到达容美司府后,再遣已袭宣慰田丙如、十二子田耀如、十三子田帏如联袂拜迎并设宴洗尘。其后,田舜年终日伴游、唱和诗文,尽显地主之谊。田舜年不仅对顾彩礼遇有佳,对外来商贾、流寓也能以礼相待,在宴客时“押客之寄居日久者,皆来杂坐,介于宾主之间,若蓖箕形”,对流动商贾“以客礼待,去则给引”,对定居流寓“有岁久不愿去者,官给衣食,即分田授市”,故而客居者众,“客司中者,江、浙、秦、鲁俱有,或以贸易至,或以技艺来,皆仰膳官厨”。

在顾彩的笔下,田舜年曲艺、诗文皆精。诗文方面,田舜年幼时曾长期寓居江陵,且应试为荆郡庠生,并屡试棘闱,故水平甚高,“君博洽文史,工诗古文,下笔千言不休,所著有《田氏一家言》《容阳世述录》《廿一史纂要》《六经撮要》”。为了提高诗文水平,田舜年每月初二、十六日都要举办诗会,且“风雨无废”。在一次诗会中,参加者就有“蜀中孝廉”高冈、“荆郡庠生”钟南英、“岳郡庠生”祝九如、土官田宽庵、浙人皇甫介等,但田舜年思维最快,“君成诗最敏,客皆莫及”;曲艺方面,田舜年之母覃美玉为戏班女优出身,受其影响,田舜年自小酷爱戏曲,不仅在司署内修建戏厅、戏楼和教坊,还组建有戏班,“女优皆十七八好女郎,声色皆佳,初学吴腔,略带楚调。男优皆秦腔,反可听,所谓柳子腔是也”。康熙四十年(公元1701年),田舜年派土舍唐柱臣去京师找孔尚任的《桃花扇》剧本,还聘请吴腔、苏腔艺人排练演出。顾彩到容美后,与其共同主持排练了《南桃花扇》,可见其戏剧艺术水平之一斑。

在司务方面,田舜年是一个治政有方的土司王。他集军政权力于一身,在司内实行家天下的宗法统治。其官属委以同姓亲属,“以诸田之贤者领之”,军队分前、后、左、中、右五营副总兵官,其中以中营最为重要,故“以应袭长子领之”,其余四营也为“同姓之遵行领之”。营下设旗,“分风、云、龙、虎等字为旗。旗有长,上有参将、游击、守备、千把总各官,下又有大小头目,分管旗长若干千户,皆有执照”。他十分重视军队建设和训练,“其兵皆素练习,闻角声则聚,无事则各保关寨。盔重十六斤,衬以厚絮,如斗大;甲重者十斤,利箭不能入,火枪打百步;一人搏虎,二十人助之,以必毙为度,纵虎者,重罚”。其还加强对下属各司的监视和控制,容美下属水浕、椒山、五峰、石梁四土司以前均为外姓司主,田舜年时却发生变化,“(田舜年)使其子婿遥领,虽有地方,不之本任,四司之人,日来候焉”,以至于四司“皆听容美调遣”。对不听调遣的下属土司,即予以撤换,甚至予以诛杀,石梁安抚唐公廉、五峰安抚张彤貂、水浕源安抚唐继勋皆被其杀。其在司内制定了较为严苛的刑律,“其刑法,重者径斩,当斩者,列五旗于公座后,君先告天,反背以手掣之,掣得他色者皆可保救,惟黑色则无救;次宫刑;次断一指;次割耳。盖奸者宫,盗者斩,慢客及失期会者割耳,窃物者断指,皆亲决,余罪则发管事人棍责,亦有死杖下者,是以境内懍懍,无敢犯法”。

   因自小生活在汉地,深受儒家思想熏陶,田舜年对礼仪、仁爱颇为看重。其十分讲究避讳,“讳父名并讳廉名,以父名甘霖,司中最禁甘字,即言‘干’,亦以枯字代之;若云不相干,则曰“不相涉”;柑子曰‘橘子’;猪肝曰‘大心’”。其注重尊卑,“属员皆讲君臣礼节,长子丙如虽已袭职,每在父所,青衣带刀侍立,听指使如家将。客在父坐,不敢举手,父退而又臣其将校,虽妹婿弟侄,跪拜肃然”。其讲究仁爱,体恤民情,甚至与民同乐,每年五月十三日纪念关公诞辰演出都与民同观,并给予饮食;外出巡查,经常结草居住;不出征时,“衣布衣草履,跨驴而行,绝不类官长也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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