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俺奶
作者:周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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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放假了。大巴、高铁、火车,奔袭一千多公里,几经辗转总算回到了家。走到家门口,门还是虚掩着,我推开门,奶奶如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。“俺奶!”我来不及放下行李,冲过去把奶奶拥住。奶奶看着我,眼神里尽是茫然,像小孩子见到一个闯进家里的陌生人一样困惑不解。眼泪不争气地在我眼里打转,我忍了又忍,却终于没有忍住,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。

怎么就把我给忘了呢,我可是你一手带大的丫头呀,我是你唯一的孙女呀,你都记得哥哥,为什么偏偏就把我忘记了?  

“俺奶”是我和堂哥对奶奶一直的称呼。没有人这么教我们,我们却这样从小喊到大。她虽然八十多岁了,头发却又浓又黑,气色很好,看上去也就六十多一点。如果不是四年前那突如其来的变故,奶奶一定还会像以前一样,为我们爬上树去摘果子,大概很少有人能够想象七八十的老太太还能麻利地爬树;她会像以前一样,追着我跑,在我后边叫我“小妮子”;她会像以前一样,以她那娇小却能量巨大的身躯,护佑这一家老小。

四年前的一月,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节,我家地处江苏最北端,冬天就和北方一样。我们走在路上,哈着气,把手藏在衣兜里不敢伸出来。这一天,一切都奇奇怪怪。恰逢期末考试,我却迟到了半个多小时。中午回到家,我气冲冲去问妈妈,早上干嘛不叫我起床,害我迟到挨批评,考试还没考好。刚开始她神情呆呆的,默然不语,然后转身去厨房。就在转身那一刹那,她突然放声大哭,把我吓得手足无措。她开始数落我:“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?你奶奶出事了你知不知道?现在什么情况,整个家都乱成一团……”什么?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,整个人彷如站在了寒风呼啸的旷野,全身冰凉,一直凉到心上。妈妈没有再说下去,只让我安心考试,考完再去医院。在考场我如坐针毡,考试答得一塌糊涂。

当我去医院见到奶奶时,全变了,一切都变了。她躺在病床上,呼吸罩卡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一起一伏,肿胀而僵硬的手臂上挂着针头,鼻子下插着引流管,每一次呼吸,她的眉头都会紧皱一下。因为脑溢血,她毫无预兆倒在了厨房,手上的盘子摔得粉碎,那个时候她在为全家准备午饭。我紧紧握着奶奶的手,那双手被岁月打磨得十分粗糙,现在又肿胀到已经变形。奶奶,你抓紧我,你别走。奶奶你快醒过来呀,你的小妮子等着你呢。“俺奶。”我泪如泉涌,一声又一声轻唤着她。

奶奶终于醒过来了。可是醒过来的奶奶,神经受到重创,很多记忆都丢失了。她一开始谁也不认得,看着我的时候满脸呆滞,好像我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,全不是以往那充满了柔情与疼爱的模样。医生说,奶奶现在只有三岁左右的智商。我再也不能跟她对话了,也没有她在后边追着我叫我“小妮子”了。我哭啊,哭了好久,总是想着想着,眼泪就下来了。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情绪中。我沉浸在往事中,想到幼稚园时我把一个男同桌给打了,大概是他要抄我作业而我不让抄,一生气就动了手,同桌的家人不干了,放学了来找我,奶奶接我时一看势头不对,说“你家孩子看着就欠打”,抱着我就走了。想到初二时去夏令营,给奶奶买了一个手提布包,十块钱的包她用了快六年……我哭了笑,笑了哭,无法接受这冰冷的事实和巨大的落差。

都说时间是治愈伤痛最好的良药。不知不觉,四年就过去了,奶奶还陪在我们身边。她再也记不起我是谁,我问过她无数次,你还记得我吗?我是谁?我叫你什么?她没猜对一次。前不久回家,奶奶说帽子戴着不怎么舒服,我第二天就去买了两个帽子(还是情侣款呢,她和爷爷一人一个)还有几双高筒袜,给她戴上帽子的时候,她笑得真像个孩子。

伤痛在心中没有被抚平,奶奶尽管记忆不再,但终究还陪着我们,看到她在椅子上坐着,一家人心里就踏实了。我依然常常沉浸在奶奶患病前的时光里,那些温暖的细节有时候让我不自觉笑出声来。自从来到重庆上学,距奶奶远了,一年也见不了几次,但在心里,她一直陪着我。当我怠惰时,仿佛听到奶奶在敲打我:你这小妮子!我会情不自禁躲闪一下,然后振作精神,投入到我的当下、我的大学中去。

(作者班级:传媒学院2016级播音与主持艺术2班)

(指导教师:李文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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